瀟湘夜雨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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瀟湘夜雨(二)
秦t業帶著人步步緊逼。
淩玉枝全身浸在刺骨的寒意中, 已感受不到一絲溫熱流淌。
身後雖人群熙攘，但隱隱可見一兩個身著黑衣之人。
她斂住一口氣不敢回頭探看，手心冒出涔涔涼汗。
路過兩座酒肆間的一條狹隘巷子, 遠處幾間鋪子恰好能暫時遮掩住她們的身影。
淩玉枝忽然停下, 聲色淩亂:“瀟瀟，那人應是並未從正面看到過你，你從這走，快。”
江瀟瀟從未經歷過這般兇險之事，此刻也膽戰心驚，如臨大敵。
深秋九月，她額間卻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, 口中宛如被恐懼牢牢堵住,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但她知道，對方不止一人, 她們二人對燕京全然不熟，若是這般周旋下去，定是羊入虎口。
若是分兩路, 她就能去找人來相救。
此時已是刻不容緩之局，後面的人隨時要追上來, 她果斷松開淩玉枝的手, 牙關輕顫不止, 硬生生突出一個字:“好。”
一個好字, 她不敢再多說什麽, 便瞬間閃進了巷子，出來後飛快向另一側街道跑去。
她知道, 多說無益，她必須要趕緊找到謝臨意他們, 阿枝才能安然無恙。
她不敢回頭，用盡全身之力向前奔跑，身後的一切只作浮光掠影。陌生的街道、熙攘的人群映入眼簾，成片的混沌無章天旋地轉般在腦海中肆意翻湧……
她根本就不認識，她也不知道這是哪。
腳下踩入路邊坑窪的泥水中，她失去重心跌倒在地，手心即刻被沙石擦出大片血痕。
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，奮力起身時，都未發現眼底淌著溫熱的眼淚。
忽然，她遠遠望見前面一座石橋上高懸的牌匾，牌匾之上寫著宣衍街三個大字。
她雖然不熟悉，但即刻明白再往前過了那座橋便是宣衍街，那自己現下身處的便還是順陽街。
早上謝臨意說了，他今日要去城東善德藥莊查一樁案子。
善德藥莊，善德藥莊在哪？
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道清晰話語再次閃入腦海，“善德藥莊不就在順陽街嘛，我家就住這條街，開門就能聽到動靜，官府的人大早上便吵吵嚷嚷地，擾得人不得安眠。”
城東順陽街，善德藥莊，她知道了。
善德藥莊應該在她們方才來的方向再往前。
她捏緊雙拳，呼吸短滯，指縫收緊時滲出絲絲血漬，全身因僵麻察覺不到上湧的痛意。
她急切轉身，狂奔回身後。
“牛肉包子，牛肉包子，剛出鍋的牛肉包子。”
“姑娘，買根簪子戴罷，上好的珊瑚絨花……”
淩玉枝微微張口喘息，只覺喉中焦灼，口舌澀痛，
借著幾個寬衣男人的背影掩蓋，她緩緩放慢腳步停下回頭探望。
那些人還在窮追不舍，距她僅幾步之遙。
這下她更暗暗篤定，掉落玉佩的那人就是曾松宜無疑。但首尾因果她來不及細想，她不能被那些人抓到，當務之急，保命脫身才是重中之重。
“姑娘，買點橘子吃罷，剛摘的可甜了，您嘗嘗看。”
一位擺攤的灰色衣褂男子見她在自己的攤鋪前停留，熱心地拿起幾瓣橘子招呼她品嘗。
淩玉枝目光一閃，閉上眼對這人念了幾聲對不起。
攤主皺著眉，還未反應過來，只見這姑娘不知那來的力氣推起他這一車橘子就往地上揚，橘子滾落滿地，來往的行人未註意踩了上去，橘黃的汁水橫溢，滿地狼藉。
攤主見狀瞬間氣極，眉毛一擰，拉住她便厲聲理論，“誒你這姑娘，真是蠻橫無禮，不買便不買，你這是做什麽？！你賠我橘子，你賠我橘子！”
攤主也是做小本生意，被糟蹋了滿車的水果定是悲憤交加，當即便高聲喧嘩，引得周圍人圍堵議論，一條寬道瞬間水洩不通。
“就是啊，做生意也不容易，為何要這般行事？”
“是啊是啊，這哪家姑娘如此沒規矩……”
秦業等人不敢明晃晃地推開人傷及百姓，只能極力繞過人群緩緩前進幾步。
淩玉枝無心理會議論聲，踮起腳看著後面追逐之人被遠遠隔在人群之外。
她解下腰間的荷包，將五兩銀子全掏出來給了那攤主，低聲苦求:“這位大哥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有意的，我賠您錢，來日定登門道歉。”
攤主掂量這手中的五兩銀子，平白還添了這麽多，他也不過多為她，微微撒開手，嘴裏依舊嘆氣抱怨了幾句。
淩玉枝趁他松開手，靈巧從他身後繞過，踩著幾個破木箱子，艱難地擠出人群，向前揚長而去……
一路跑到街角，身後又依稀響起沈重的腳步聲。
她眼前一黑，腳步漸漸虛浮無力，心中忍不住暗罵:天殺的賊子，怎麽還來。
就在她未曾察覺之時，有人已輕聲靠近她，接著耳邊便傳來一聲女子的輕聲細語，“姑娘，我們家小姐邀您上轎。”
淩玉枝猛的一轉身，見一位清瘦的丫鬟模樣的女子正看著她。
她心聲疑慮的打量，終究未給回應。
方才那小丫頭的身後立著一頂華貴高大的轎攆，轎中坐著的女子伸出纖纖玉手掀開車簾，露出明眸善睞，眼神流轉，清澈明亮:“姑娘上來罷。”
淩玉枝與她對視一眼，轎中女子一雙眉目清秀溫婉，面色溫和淺笑。
她也堪堪彎了彎嘴角，似是放下戒心，在丫鬟的攙扶下入了轎內。
秦業等人追來，卻不見蹤影。
“秦副使，人確實是進了這轉角，怎麽會突然不見了？”
秦業握緊拳，眼中狠戾閃動:“仔細找找。”
“是。”
身旁轎子緩緩行過，一位年輕宵雲司暗衛有些生疑地蹙了蹙眉，持刀攔下轎攆，放聲道:“站住，上面是何人？”
幾位轎夫見了刀子，只能哆哆嗦嗦地停下轎子不敢前進。
淩玉枝在轎內緊緊揪住衣角，不敢呼吸。
方才的丫鬟跟在轎邊，見有人攔轎，面色當即不悅，停下腳步指著他道:“放肆，你不長眼嗎？沖撞了我們小姐你有幾個腦袋可砍？”
秦業聞聲趕過去，見了那熟悉的轎攆，冰冷的眼神中竟多了一絲慌亂與輕柔，他對著轎中人躬身行禮，話語親和:“大小姐。”
身旁的人聽罷，也紛紛讓道行禮。
坐在裏面的淩玉枝聽聞面色一驚，身旁這姑娘究竟是何身份，竟然能讓這些人如此畢恭畢敬。
褚荇再次挑開車簾一角，輕緩道:“秦副使，你帶著人這是做什麽啊？”
秦業看了眼那雙瀲灩生輝的美目，匆匆低下頭:“大小姐，城中有賊人流竄，下官奉旨帶人緝拿。”
褚荇頓了頓，微微頷首:“既是如此，秦副使辛苦了，我剛從宮中出來，這便要回府了。”
她探回頭，輕輕放下車簾，朝淩玉枝微微一笑，示意她且放心。
“大小姐慢走。”
秦業目送轎攆離開，直至轉過街角不見蹤影。
車架緩緩駛離喧囂長街，不知進入了哪一方靜謐平坦之處。
轎中的二人各坐一旁，並未過多親近交談也並未顯得生疏冷淡。
淩玉枝啟唇，心中感激不盡，“多謝姑娘搭救，不知姑娘姓甚名誰，家住何方，來日當重重答謝。”
褚荇臉頰之上透著淡淡櫻粉，搖頭輕笑，“姑娘不必如此，我只是路過見姑娘神色慌亂，像是要躲避何人。只是……不知他們為何要追逐姑娘？”
秦業是父親的人她知道，可他們要做的事，為何會扯上一位姑娘呢。
淩玉枝也不答，試探著反問她:“姑娘認得那些人？”
以方才那些人的態度，她也隱隱猜出一角。
身邊這位貴氣的女子不止認識那些人、還能讓他們萬分恭順相待，且方才還聽她提及剛從宮裏回來，連皇宮都能隨意進出，可見身份定是不同尋常。
適才情急之下她實在來不及過多思慮，如今靜下心來，才開始一點一滴回想推測著方才的種種。
自己只不過無意中撞見了曾松宜，即刻便有人要來殺她滅口。
她暗暗想著她所知道的大晏朝中的的各方局勢。
誰怕曾松宜被人發覺？
那必然是褚太後一黨了，他們怕曾松宜供出南州一案的內情，是以定是不能讓朝廷的人找到他。
敢如此膽大包天在皇城街頭追殺人的也只有權勢滔天的後黨一派了。
既然追她的是褚家的人，而那些人又尊稱身旁的姑娘為大小姐，那這位姑娘，想必也是褚家人了。
可她，為何要幫她呢？
自己能完全相信她嗎？
褚荇見她眼中染上更多的警惕之色，身子也隨之越發向後靠。
她清亮圓潤的眸子t看向淩玉枝，話語清清淡淡:“你已知道我認識他們了。”
接著她唇角微揚，“那你覺得，我看起來像是壞人嗎？”
淩玉枝凝視一眼，見眼前的女子笑意晏晏，純柔的眼中並無一絲惡意。
她搖搖頭，下意識脫口而出，“你不是。”
“你放心，我不會害你。”褚荇示意停轎，挑開車簾指向一座不遠處的官署，“此處是明開府，乃是官衙，無論如何，必不會有人敢在此造次，那我便送姑娘到這了。”
淩玉枝順著一絲透進的明亮天光，朝她指引的那處望去，果然見院衙外的牌匾上高懸著明開府三個字，她終於長舒出一口氣，身心全然松弛下來。
下轎後，她深深行了個燕京女子多用的閨禮:“多謝姑娘搭救。”
褚荇目送她走進明開府，才著人重新啟轎離去。
“二位大人，勞你們通報一聲，我有急事要見裴通判。”
門口的官差卻攔住她，“幹什麽的？這是明開府，豈是你想進就進的？”
淩玉枝咬牙暗氣，以往清安縣縣衙的門吏都認得她，她進去送食盒時他們都直直放她進去。
一朝到了這新衙門，又要開始攀扯一番了。
“我是真的有急事！”
“自去寫狀紙呈上來。”門吏態度強硬，擡手便要把她往外趕。
“住手。”
一頂官轎緩緩停在明開府門口，溫樂衍從轎中下來，遠遠便望見門吏在與淩玉枝糾纏。
“溫侍郎。”
門吏自然認得他，恭敬躬身行禮。
溫樂衍看了眼淩玉枝，“裴蘞呢，你可是來找他的？”
他正是奉旨為了定陽侯世子之案來的，本來是想直接去大理寺，但聽聞明開府居然有接手此案，當即便猜到許是裴谙棠在管這樁案子。
這一到門前，便聽見淩玉枝的聲音。
門吏拱手道:“溫侍郎，裴通判此刻不在府衙，去了大理寺。”
淩玉枝神情一動，急切的聲音壓得極低，“溫樂衍，大理寺在哪？我方才見到了曾松宜。”
溫樂衍雙眸微睜，屏息斂氣，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天旋地轉翻騰。
他見淩玉枝這般焦灼之色，隱隱覺得事態不妙，棄了官轎跑在前頭，“快走，就在不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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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過兩座酒肆間的一條狹隘巷子, 遠處幾間鋪子恰好能暫時遮掩住她們的身影。
淩玉枝忽然停下, 聲色淩亂:“瀟瀟，那人應是並未從正面看到過你，你從這走，快。”
江瀟瀟從未經歷過這般兇險之事，此刻也膽戰心驚，如臨大敵。
深秋九月，她額間卻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, 口中宛如被恐懼牢牢堵住,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但她知道，對方不止一人, 她們二人對燕京全然不熟，若是這般周旋下去，定是羊入虎口。
若是分兩路, 她就能去找人來相救。
此時已是刻不容緩之局，後面的人隨時要追上來, 她果斷松開淩玉枝的手, 牙關輕顫不止, 硬生生突出一個字:“好。”
一個好字, 她不敢再多說什麽, 便瞬間閃進了巷子，出來後飛快向另一側街道跑去。
她知道, 多說無益，她必須要趕緊找到謝臨意他們, 阿枝才能安然無恙。
她不敢回頭，用盡全身之力向前奔跑，身後的一切只作浮光掠影。陌生的街道、熙攘的人群映入眼簾，成片的混沌無章天旋地轉般在腦海中肆意翻湧……
她根本就不認識，她也不知道這是哪。
腳下踩入路邊坑窪的泥水中，她失去重心跌倒在地，手心即刻被沙石擦出大片血痕。
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，奮力起身時，都未發現眼底淌著溫熱的眼淚。
忽然，她遠遠望見前面一座石橋上高懸的牌匾，牌匾之上寫著宣衍街三個大字。
她雖然不熟悉，但即刻明白再往前過了那座橋便是宣衍街，那自己現下身處的便還是順陽街。
早上謝臨意說了，他今日要去城東善德藥莊查一樁案子。
善德藥莊，善德藥莊在哪？
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道清晰話語再次閃入腦海，“善德藥莊不就在順陽街嘛，我家就住這條街，開門就能聽到動靜，官府的人大早上便吵吵嚷嚷地，擾得人不得安眠。”
城東順陽街，善德藥莊，她知道了。
善德藥莊應該在她們方才來的方向再往前。
她捏緊雙拳，呼吸短滯，指縫收緊時滲出絲絲血漬，全身因僵麻察覺不到上湧的痛意。
她急切轉身，狂奔回身後。
“牛肉包子，牛肉包子，剛出鍋的牛肉包子。”
“姑娘，買根簪子戴罷，上好的珊瑚絨花……”
淩玉枝微微張口喘息，只覺喉中焦灼，口舌澀痛，
借著幾個寬衣男人的背影掩蓋，她緩緩放慢腳步停下回頭探望。
那些人還在窮追不舍，距她僅幾步之遙。
這下她更暗暗篤定，掉落玉佩的那人就是曾松宜無疑。但首尾因果她來不及細想，她不能被那些人抓到，當務之急，保命脫身才是重中之重。
“姑娘，買點橘子吃罷，剛摘的可甜了，您嘗嘗看。”
一位擺攤的灰色衣褂男子見她在自己的攤鋪前停留，熱心地拿起幾瓣橘子招呼她品嘗。
淩玉枝目光一閃，閉上眼對這人念了幾聲對不起。
攤主皺著眉，還未反應過來，只見這姑娘不知那來的力氣推起他這一車橘子就往地上揚，橘子滾落滿地，來往的行人未註意踩了上去，橘黃的汁水橫溢，滿地狼藉。
攤主見狀瞬間氣極，眉毛一擰，拉住她便厲聲理論，“誒你這姑娘，真是蠻橫無禮，不買便不買，你這是做什麽？！你賠我橘子，你賠我橘子！”
攤主也是做小本生意，被糟蹋了滿車的水果定是悲憤交加，當即便高聲喧嘩，引得周圍人圍堵議論，一條寬道瞬間水洩不通。
“就是啊，做生意也不容易，為何要這般行事？”
“是啊是啊，這哪家姑娘如此沒規矩……”
秦業等人不敢明晃晃地推開人傷及百姓，只能極力繞過人群緩緩前進幾步。
淩玉枝無心理會議論聲，踮起腳看著後面追逐之人被遠遠隔在人群之外。
她解下腰間的荷包，將五兩銀子全掏出來給了那攤主，低聲苦求:“這位大哥，對不起，我不是有意的，我賠您錢，來日定登門道歉。”
攤主掂量這手中的五兩銀子，平白還添了這麽多，他也不過多為她，微微撒開手，嘴裏依舊嘆氣抱怨了幾句。
淩玉枝趁他松開手，靈巧從他身後繞過，踩著幾個破木箱子，艱難地擠出人群，向前揚長而去……
一路跑到街角，身後又依稀響起沈重的腳步聲。
她眼前一黑，腳步漸漸虛浮無力，心中忍不住暗罵:天殺的賊子，怎麽還來。
就在她未曾察覺之時，有人已輕聲靠近她，接著耳邊便傳來一聲女子的輕聲細語，“姑娘，我們家小姐邀您上轎。”
淩玉枝猛的一轉身，見一位清瘦的丫鬟模樣的女子正看著她。
她心聲疑慮的打量，終究未給回應。
方才那小丫頭的身後立著一頂華貴高大的轎攆，轎中坐著的女子伸出纖纖玉手掀開車簾，露出明眸善睞，眼神流轉，清澈明亮:“姑娘上來罷。”
淩玉枝與她對視一眼，轎中女子一雙眉目清秀溫婉，面色溫和淺笑。
她也堪堪彎了彎嘴角，似是放下戒心，在丫鬟的攙扶下入了轎內。
秦業等人追來，卻不見蹤影。
“秦副使，人確實是進了這轉角，怎麽會突然不見了？”
秦業握緊拳，眼中狠戾閃動:“仔細找找。”
“是。”
身旁轎子緩緩行過，一位年輕宵雲司暗衛有些生疑地蹙了蹙眉，持刀攔下轎攆，放聲道:“站住，上面是何人？”
幾位轎夫見了刀子，只能哆哆嗦嗦地停下轎子不敢前進。
淩玉枝在轎內緊緊揪住衣角，不敢呼吸。
方才的丫鬟跟在轎邊，見有人攔轎，面色當即不悅，停下腳步指著他道:“放肆，你不長眼嗎？沖撞了我們小姐你有幾個腦袋可砍？”
秦業聞聲趕過去，見了那熟悉的轎攆，冰冷的眼神中竟多了一絲慌亂與輕柔，他對著轎中人躬身行禮，話語親和:“大小姐。”
身旁的人聽罷，也紛紛讓道行禮。
坐在裏面的淩玉枝聽聞面色一驚，身旁這姑娘究竟是何身份，竟然能讓這些人如此畢恭畢敬。
褚荇再次挑開車簾一角，輕緩道:“秦副使，你帶著人這是做什麽啊？”
秦業看了眼那雙瀲灩生輝的美目，匆匆低下頭:“大小姐，城中有賊人流竄，下官奉旨帶人緝拿。”
褚荇頓了頓，微微頷首:“既是如此，秦副使辛苦了，我剛從宮中出來，這便要回府了。”
她探回頭，輕輕放下車簾，朝淩玉枝微微一笑，示意她且放心。
“大小姐慢走。”
秦業目送轎攆離開，直至轉過街角不見蹤影。
車架緩緩駛離喧囂長街，不知進入了哪一方靜謐平坦之處。
轎中的二人各坐一旁，並未過多親近交談也並未顯得生疏冷淡。
淩玉枝啟唇，心中感激不盡，“多謝姑娘搭救，不知姑娘姓甚名誰，家住何方，來日當重重答謝。”
褚荇臉頰之上透著淡淡櫻粉，搖頭輕笑，“姑娘不必如此，我只是路過見姑娘神色慌亂，像是要躲避何人。只是……不知他們為何要追逐姑娘？”
秦業是父親的人她知道，可他們要做的事，為何會扯上一位姑娘呢。
淩玉枝也不答，試探著反問她:“姑娘認得那些人？”
以方才那些人的態度，她也隱隱猜出一角。
身邊這位貴氣的女子不止認識那些人、還能讓他們萬分恭順相待，且方才還聽她提及剛從宮裏回來，連皇宮都能隨意進出，可見身份定是不同尋常。
適才情急之下她實在來不及過多思慮，如今靜下心來，才開始一點一滴回想推測著方才的種種。
自己只不過無意中撞見了曾松宜，即刻便有人要來殺她滅口。
她暗暗想著她所知道的大晏朝中的的各方局勢。
誰怕曾松宜被人發覺？
那必然是褚太後一黨了，他們怕曾松宜供出南州一案的內情，是以定是不能讓朝廷的人找到他。
敢如此膽大包天在皇城街頭追殺人的也只有權勢滔天的後黨一派了。
既然追她的是褚家的人，而那些人又尊稱身旁的姑娘為大小姐，那這位姑娘，想必也是褚家人了。
可她，為何要幫她呢？
自己能完全相信她嗎？
褚荇見她眼中染上更多的警惕之色，身子也隨之越發向後靠。
她清亮圓潤的眸子t看向淩玉枝，話語清清淡淡:“你已知道我認識他們了。”
接著她唇角微揚，“那你覺得，我看起來像是壞人嗎？”
淩玉枝凝視一眼，見眼前的女子笑意晏晏，純柔的眼中並無一絲惡意。
她搖搖頭，下意識脫口而出，“你不是。”
“你放心，我不會害你。”褚荇示意停轎，挑開車簾指向一座不遠處的官署，“此處是明開府，乃是官衙，無論如何，必不會有人敢在此造次，那我便送姑娘到這了。”
淩玉枝順著一絲透進的明亮天光，朝她指引的那處望去，果然見院衙外的牌匾上高懸著明開府三個字，她終於長舒出一口氣，身心全然松弛下來。
下轎後，她深深行了個燕京女子多用的閨禮:“多謝姑娘搭救。”
褚荇目送她走進明開府，才著人重新啟轎離去。
“二位大人，勞你們通報一聲，我有急事要見裴通判。”
門口的官差卻攔住她，“幹什麽的？這是明開府，豈是你想進就進的？”
淩玉枝咬牙暗氣，以往清安縣縣衙的門吏都認得她，她進去送食盒時他們都直直放她進去。
一朝到了這新衙門，又要開始攀扯一番了。
“我是真的有急事！”
“自去寫狀紙呈上來。”門吏態度強硬，擡手便要把她往外趕。
“住手。”
一頂官轎緩緩停在明開府門口，溫樂衍從轎中下來，遠遠便望見門吏在與淩玉枝糾纏。
“溫侍郎。”
門吏自然認得他，恭敬躬身行禮。
溫樂衍看了眼淩玉枝，“裴蘞呢，你可是來找他的？”
他正是奉旨為了定陽侯世子之案來的，本來是想直接去大理寺，但聽聞明開府居然有接手此案，當即便猜到許是裴谙棠在管這樁案子。
這一到門前，便聽見淩玉枝的聲音。
門吏拱手道:“溫侍郎，裴通判此刻不在府衙，去了大理寺。”
淩玉枝神情一動，急切的聲音壓得極低，“溫樂衍，大理寺在哪？我方才見到了曾松宜。”
溫樂衍雙眸微睜，屏息斂氣，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天旋地轉翻騰。
他見淩玉枝這般焦灼之色，隱隱覺得事態不妙，棄了官轎跑在前頭，“快走，就在不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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